2 November 2016

八年前,我开始在阿富汗工作。这是不止一次被评为全球妇女生活状况最糟糕的国家,在这片土地上争取妇女权利绝对是无稽之谈。我带着关于性别暴力和性别平等的问题独自来到这里。我承认,作为一名美国妇女,我带有先入之见,但是,由于我自己和我的姐妹都受到过强奸的伤害,所以,我探究这些问题是好奇心使然。我想了解是哪些条件造成了人们对性别暴力和压迫的广泛认同?阿富汗和美国对待妇女权利有哪些相似之处?有何解决办法?妇女如何才能发出自己的声音?

我先后驾驶汽车、摩托车和骑山地自行车环游阿富汗,因此,我得以通过一种独特的方式来感受这个国家。大多数像我一样的援助和发展工作者都受制于各种安全协议和繁文缛节,大使馆的工作人员大部分时间也都在使馆内活动,而我却能够在全国各地活动,以我自己独特的方式和当地人互动。我在山区农家打过地铺,也经常在会议或工作日程之余和男男女女真挚、亲密地交谈。我给偏远山区的学校运送过补给物品,牵头在喀布尔建立了一所聋人学校,曾经在女性监狱工作,创作过街头艺术装置,还曾经支持喀布尔青年艺术家的涂鸦艺术项目。

在过去十年间,越来越多的妇女参与竞选政府职务、加入警察部队和军队,越来越多的青年活动人士走上街头抗议性骚扰,还有越来越多由妇女发起的项目,旨在提升妇女在男性主导的社会中的话语权和地位。现在,受过教育的青年妇女正蓄势待发,决心挑战阻碍平等和纵容压迫的力量。

我第一次去阿富汗时,看到穿梭在城市街道和乡间的熙熙攘攘的自行车大军,骑手清一色都是成年男性和男童。在这里的成千上万辆自行车上,我不曾看到一位女性的身影。

在全球其他地方,尤其在南亚和非洲,自行车被直接用作增强权能和促进社会公正的工具。自行车在本地市场就可以买到,而且比汽车或摩托车更便宜也更容易维修,还能促进健康和环保。它带来的独立行动能力提高了就学率和就医率,同时,在女童可以骑车的情况下,性别暴力也有所减少。作为性别暴力的受害者,我出于另一种更抽象的原因爱上了自行车。当我骑行时,我能感觉到一个最强大、最自由的自我。我就像轮子上的神奇女侠,手持真言套索,刀枪不入。我认为体育运动带来的最积极影响正是源于这种感觉。这种影响无法量化计算,但其力量不可估量。自由和自信应是所有人道主义工作的首要目标。

我在阿富汗骑山地车,最初的目的是为了挑战根植于这个国家和本地区更大范围内的性别障碍,探究使女童不能骑自行车的根深蒂固的禁忌。障碍主要来自两个方面:其一,处女贞洁和名誉;其二,独立和行动能力。

如果考虑到妇女的社会形象以及妇女的行为举止对家庭名誉的影响,贞洁和道德都是现实的关切。女童的价值往往取决于是否能出嫁,而她在出嫁时必须是处女之身。处女的证据就是在结婚当晚要能见血。如果女童的贞洁受到怀疑,那么她就会被送回娘家,这会辱没全家的名声。体育运动,尤其是自行车运动,被认为会损害女童的名誉,不仅因为在公共场合骑行是激进的行为,而且因为骑车可能会导致处女膜受损。西方女童很少顾虑体育运动可能损伤处女膜从而损害她们的名誉和婚姻,但是,在这个需要医生进行处女检验以证明名誉无暇的国家,这是不可小觑的问题。

第二个原因与独立行动能力有关。在阿富汗,妇女的行动自由和着装规范依然受到严格限制,并且很少有妇女学习开车,或者即使会开车也买不起车,在这种情况下,自行车能赋予人独立行动的能力。正是依靠两个轮子就能实现独立的特性,使得自行车成为包括英美妇女争取选举权运动在内的世界各地女权运动的象征和工具。深受爱戴的美国妇女政权论者苏珊•布朗奈尔•安东尼 (Susan B. Anthony) 说过:“对于解放妇女,自行车比世界上其他任何事物都更有用。”在西方,妇女骑自行车也并非毫无阻碍。美国和英国妇女在1800年代后期开始骑自行车,在当时,这被视为是不道德的和淫乱的行为。这表明妇女骑车一直以来都饱受争议,不仅是阿富汗,在世界上其他地方也是如此。然而,自行车也带来了实现平等和独立的真正社会变革。

尽管阿富汗仍陷于冲突之中,这里的女童冒着名誉和安全风险,已经开始了她们自己的两轮车革命。她们很像一个世纪以前的英美妇女,不顾种种危险,通过骑行来打破性别障碍,捍卫自己骑自行车的权利。过去三年间,我遇见了四个妇女骑行队,还与很多黄昏时分在自家附近骑行的女童促膝长谈,有些人还打扮得像个男童,和兄弟或父亲一起骑车。

在这些妇女骑行队中,最有名的是喀布尔的阿富汗女子国家自行车队,该车队由一名男性组建,他同时还组建了男子车队。我在2012年见到了这支女子车队,并且利用我先前当体育教练的经验,给她们提供支持,也帮她们训练。我尝试指导她们的教练,还尝试同体育联合会合作。虽然腐败的体育联合会为她们制造了很多障碍,但也帮这些妇女组建成为国家队。这支队伍曾受邀到国外参赛,虽然她们和女性职业车手之间还有很大差距,但是,她们已经骑行在挑战妇女自行车运动禁忌的路上了。

在腐败的阿富汗奥林匹克委员会和阿富汗自行车联合会的淫威下,这支女子自行车队艰难前行,但是,媒体的关注和最近诺贝尔和平奖提名,激励了许多年轻的女童学习骑自行车。在巴米扬,扎赫拉•侯赛尼 (Zahra Hosseini) 教女童骑车已经有好几年了。她们组建了一个俱乐部,组织了多次社区骑行活动和自行车赛,最近为了拥有更有利的平台用以倡导女童骑车的权利,她们的俱乐部还在体育联合会注册成为了正式团队。有好几次,一些和侯赛尼以及她的朋友们一道骑行的男童告诉我说,他们要回去教家里的姐妹骑车。在喀布尔,有几个非正式的自行车俱乐部开始组织女童结队骑自行车,这些俱乐部不是由非政府组织或外部组织组建,而是由阿富汗女童自己成立的。最近,无国界自行车俱乐部成立了,这是第一个男女混合的自行车俱乐部,男童和女童一起骑行,是打破性别偏见的良好方式。

英美妇女历经一代人才开始突破给妇女骑车贴上耻辱标签的性别障碍,花了近一个世纪才能和男性一样获得认可成为职业自行车手,终于在1984年美国洛杉矶奥运会上,妇女获得参加自行车项目的比赛资格。一年或五年期的项目计划是无法带来改变的,改变需要一代人的时间,是有机、真实地发生的。今天,阿富汗妇女骑自行车是在用脚踏出一场革命。虽然她们可能要花数十年才能让女性骑车成为一件被普遍认同的事情,但是,她们踏出的每一脚,都是在捍卫自己的权利,并且激励其他人也付出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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