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May 2023

 

本文改编自2023年4月2日联合国新闻对作者的采访

2023522

跨大西洋非洲奴隶贸易曾是一种全球现象。非洲奴隶贸易除了给非洲人民和国家造成深重的影响外,也影响了一些欧洲国家。许多北美洲、南美洲和中美洲国家都在奴隶贸易期间成立。亚洲也同样受到了其影响。

跨大西洋非洲奴隶贸易是一场全球性的悲剧。作为世界上最杰出的国际组织,联合国是唯一能够将悲剧所涉及的多个参与者和伙伴联系起来的组织。因此,对于解决非洲奴隶贸易的遗留问题、强调解决遗留问题的重要性,联合国这样的机构应发挥至关重要的作用。

我是1954年美国最高法院判决的布朗诉托皮卡教育局案的受益者。在此案中,法院裁定公立学校实施种族隔离是违宪行为。我最初在“有色人种学校”接受教育,因为我所在地区的公立学校不允许黑人儿童入学。

律师们改变了这一状况。他们带着落实法治的力量来到我们社区,尽管大多数邻居不会投票同意让像我这样的孩子入学。因此,我很好奇律师如何保护那些不受欢迎、被边缘化、被排斥的群体。后来,我进入法学院学习,就是希望能够做到这一点。

当我于1980年代从法学院毕业时,我认为狱中的囚犯是最弱势的群体。美国被监禁的人数从1973年的30万人增加到2009年的220万人。许多人面临死刑,包括被判处终身监禁的儿童,于是,我决定重点关注这个问题。我们始终没有放弃。

上述最高法院的判决具有里程碑式的意义,为我提供了很好的发展机会。但在大约12年前,我开始担心我们可能无法实现这个判决作出的承诺。我感到自己在退缩,觉得我无法代表不受欢迎群体推进法治。正是从那时起,我开始关注人文方面。

我逐渐相信,我们必须深入参与叙事工作,让人们了解美国黑人面临诸多问题的背景。在文化领域,作为公共历史空间,我发现博物馆是让人们了解历史背景的好机会。于是,我们开始推进关于跨大西洋非洲奴隶贸易、美国奴役问题、私刑和种族隔离的学术研究,撰写相关文献,同时也打造了供人们参观的文化空间。

我相信,想要在全世界范围内提高人们对相关问题的认识,从而根除奴役遗留问题、歧视、偏执以及暴力等顽疾,那么,我们就必须让人们去学习和掌握这些历史知识。

遗产博物馆

2018年,平等司法倡议在阿拉巴马州蒙哥马利建立了一所叙事博物馆,即“遗产博物馆:从奴役到大规模监禁”。博物馆引领参观者们重走一段始于跨大西洋非洲奴隶贸易的旅程。在遗产博物馆,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堵代表大西洋的巨大墙壁。

我是在大西洋沿岸长大的,但只有当我行至非洲、站在大洋彼岸时,我才开始意识到这片海洋对于非洲散居国外者意味着什么。在博物馆里,我们通过动画探索那段历史,这些动画记录了运输1200万非洲人横渡大西洋的所有船只。我们深入挖掘港口的位置和绑架及关押奴隶的地方。在一段动画视频中,奥斯卡金像奖获得者露皮塔•尼永奥 (Lupita Nyong'o) 讲述了跨大西洋非洲奴隶贸易的故事。

遗产博物馆还陈列了很多艺术品。有一场展览展出了300件加纳艺术家夸梅•阿科托-巴姆佛 (Kwame Akoto-Bamfo) 创作的雕塑,这些雕塑生动地表现了被奴役者的人性。通常,我们讨论奴役的时候,总是感觉它是那么遥远、具体,却忘记了我们所讨论的奴役对象也是人。遗产博物馆强调奴役对人类受害者造成的影响。

然后,顺着博物馆之旅,游客来到一个陈列着更多雕塑和图像的房间,这些雕塑和图像可以帮助游客了解这些伤害和暴行。遗产博物馆就从那个房间开始讲述历史。这段历史首先深入探究美国境内的非洲奴隶的贸易,共有100万人被贩卖到美国南部。

接着,我们研究奴役中的经济因素,奴隶贸易的全球经济影响尚未得到足够重视。然后我们谈论美国的重建,之后再谈私刑,我认为私刑是这个奴役时代的直接后果。再接着是美国曾经成文的种族隔离制度和种族等级制度。不知为何,黑人总被认为不如白人,这种错误的想法一直存在于全球各地。但我们尚未以必要的决心和意图来化解这种谬误。

当代问题:乔治•弗洛伊德 (George Floyd) 之死

美国奴役的最大罪恶之一,是它创造了一种叙事,在这种叙事中,黑人被推定为危险罪恶的,和白人生而不同。这种叙事催生了白人至上的意识形态。北方可能赢得了美国内战,但南方却赢得了这种叙事,因为在战争结束很长时间后,我们仍持有种族等级观念。这导致了一个世纪以来针对非裔美国人的暴力恐怖主义。黑人从家中被拉出来溺死,遭受酷刑和私刑;而我们的法律体系对此毫无作为。

由于法律上的不作为,我们习惯于容忍针对非裔美国人的极端暴力行为,尽管在大多数情况下,他们并没有做错什么。我们让种族等级制度合法化,甚至在1960年代民权法案通过后,对于黑人危险的有罪推定依然存在。我们今天仍然要与那些错误的、消极的推定作斗争。

在美国的许多地方,无论你是医生、律师还是教师,尽管你善良、友爱,但只要是黑人或棕色人种,你就不得不想办法应对被有罪推定为危险人物的困境,这是美国面临的一大问题,正因如此,2020年乔治•弗洛伊德在明尼苏达州明尼阿波利斯被警察杀害时,才会有那么多人走上街头抗议。我年纪大了,我可以告诉你,要不断应对这些推定会让人精疲力竭。

必须改变这种状况。我们中有许多人都在呼吁在美国建立一个真理和正义的新时代。围绕这一叙事的真相与和解、真相与恢复、真相与赔偿等关系从未得到充分的认识和处理。我们今天目睹的警察暴力行为以及他们偏执的想法,他们可以随意推定咖啡店里喝咖啡的某个人在干坏事,这些错误都表明我们必须参与叙事斗争。

为此,文化、艺术、博物馆以及世界上每个机构都可以发挥作用。当我们为历史命名、承认历史,并且有意解决现存的问题时,我们就开始改变态势,创造一个新时代。南非的种族隔离博物馆和柏林的大屠杀纪念碑让我印象深刻。它们代表着一种对痛苦历史的清算。而在美国或是许多依然存在奴役遗留问题的地方,清算并未完全进行。

联合国的作用

跨大西洋非洲奴隶贸易造成的众多悲剧之一,是将人们与他们的社区、部落、家庭和家园分隔开来。这种分隔的过程是猛烈的,因此,要把这些社会结构的基本部分重新连接起来困难重重。如果通过DNA测试来寻找我的基因来自何方,测试结果可能会追溯到约16个西非国家。

我们如何能从苦痛中摆脱出来,如何修复伤害,如何从某些地方建立财富和权力的多种方式所带来的创伤中恢复,以及其他地方曾经历怎样的贫困、破坏和暴力,这些问题都必须在全球范围内得到更加广泛的关注。我相信,对任何公正的社会而言,弥合获利者与挨打、受折磨的受害者之间的鸿沟是一种义务。因此,联合国必须发挥主导作用,强调清算历史、弥补过错、沟通和对话的必要性,从而解决如今依旧以多种方式为我们带来负担的奴役遗留问题。

希望和正义

我对未来充满希望。如今,我们拥有一个每年吸引成千上万名游客的博物馆,也在从事高水平的叙事工作,这给了我很大的希望。即使在十年前,我也无法想象我们能够将正义推进到现在的程度。对我来说,争取正义的斗争总是需要希望的。事实上,我认为绝望是正义的敌人;绝望根深蒂固之处,便是不公盛行之地。我要从被奴役的祖先身上寻找希望,因为他们确实因奴役而身负重担、遭到虐待和羞辱,但他们心里也怀揣着足够的希望去寻找爱、去生活和创造新的一代,他们创造了我。我是他们的后代之一,我也怀揣着祖先的希望,也意识到那些创伤和伤害。

我充满希望,因为我们现在能在联合国这样的地方进行对话,在全球学术界展开交流,长期以来一直保持沉默的博物馆现在有意以充满关怀与思考的方式讲述这些历史和现实,集中表达被奴役者的心声。这代表着我们向前迈出了非凡的一步,让我更有希望,有一天我们能够创造一个不同的现实。

遗产博物馆的最后一项意义在于,它旨在创造一个世界,在这个世界中,我们孩子不再受到奴役遗留问题的困扰,不再面临危险和有罪的推定。这是我们的最终愿望。在我们实现这些目标之前,我会一直坚持下去。我鼓励每个人都能怀抱同样的希望。

 

本文由上海外国语大学高级翻译学院师生翻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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